春逝

lof已废弃不常用,微博:闪光的海萨韦

【全员西幻】Destiny(命定)1-10章集合

本篇cp向为:红色,味音痴,北欧夫妇,普洪,独伊,亲子分。

设定包含:西幻,魔族,天使,巫师,精灵,东方古国,丝绸之路,海上倭国。

分级:全年龄向。

此篇为第一章到第十章的集合篇。

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

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


Chapter1现在的flag说竖就竖,坐等啪啪啪打脸

  弗米妮卡是北海四国最北的边疆地带,气候终年严寒,住在这里的人以冰下捕鱼和采集晶石为生,世世代代不曾南下到温暖地区,每年都有大型商队千里迢迢从南方赶往弗米妮卡,用从温暖地带运来的粮食和布帛从弗米妮卡的原住民手中换取珍稀的雪冰晶,这种晶石只产在最北边的海洋里,长在海底的悬崖边,悬崖底部是深海鲸鱼的巢穴,采集者一不小心就会被鲸鱼发现然后成为一顿大餐,就算是专业采集雪冰晶的弗米妮卡人也不能幸免……

  然而,这三年,雪冰晶的产量减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原因是,覆盖在海洋上的冰层突然开始融化开裂,弗米妮卡城沿海部分面积骤减,弗米妮卡人原本只需要潜入冰层下就能采集,现在不得不划船到距离岸边很远的地方冒险下水,为了采集一颗雪冰晶,常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然而,弗米妮卡人的灾难还不仅如此……

  冰原上已经飘了一个星期的小雪,一片冰凉的携带着寒意的雪花在行走的行人周围转了几圈,终究是没找到可以钻进去的缝隙,不甘的落地和同伴们融为一体,在它落下的地方下一秒突然被什么自上而下垂坠的重物压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小坑,大圆与小圆紧凑,成一朵花一样的形状,那“重物”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前爪,趾甲因长时间抓挠冰面而被磨得粗糙,还有些开裂了,顺着肌肉健壮的前腿向上看,一个亮锃锃的圆形铃铛系在项圈底部,随着这毛茸茸的动物的活动而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是一条身形较大的雪橇犬,他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在雪地上重复踩出好几朵花一样的脚印,抖抖竖起的耳朵,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跟同伴们玩闹在一起了。

  他们的主人还在前方,用洪亮的嗓门和几个同样困在这里的弗米妮卡人说话。

  “老兄!我说——你们难道不能帮帮我吗?这雪橇上运的是你们一个冬天需要的粮食!”大嗓门的克里尼斯鼻尖冻得通红,白气随着他哈赤哈赤的呼吸从他的鼻孔里和胡须拥簇的嘴巴里冒出来,深深凹下去的灰色眼睛里有些恼意,瞪着面前的三个本地人,他们可以踩着一块窄窄的木板过到对面去,然而他和他的商队不能!

  谁他妈的会知道这鬼地方竟然裂开了一道两米宽的口子!像是被撕开的白布似的,蓝色的海水是露出来的底衬,弗米妮卡!一分为二啦!

  那三个弗米妮卡人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用惋惜的眼神告诉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我敢说就算整个北国最优秀的冰系魔法师也冻结不了这他妈的裂口!”弗米妮卡人指着那厚厚的冰层断裂面道:“这么厚的冰!二十多年连凿都凿不开,谁会想到它一夜就裂成了这鬼样子!”

  克里尼斯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带着手套的大手在脸上粗暴的搓了一阵子,回头怒骂道:“懒鬼们!你们得意了!他妈的!回去!”

  雪橇上跳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了个唿哨将狗狗们都聚集起来准备调转风向,就在这时忽然六条狗同时竖起耳朵警觉地望向东方,犬吠此起彼伏,克里尼斯知道它们嗅到了不好的味道,把手伸到大衣里握紧了武器,雪橇里的货物中忽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那年轻人也拔出剑来,呵斥道:“万尼亚,进去!”

  小孩子紫色的眼珠转了转,脑袋又缩进货物堆里了。

  后面的雪橇上的其他人也下来了,手持着武器保护着雪橇上的货物,雪橇犬们仰着头看着灰白的还在不停飘落小雪的天空,蓝色的虹膜上倒映出一个红点,并且那个红点以高速正在下坠!

  “神啊!那是什么?”人群骚动了起来,克里尼斯吼了一声安静,一张嘴紧张的差点把心脏吐出来。

 红点越来越近,地上的人终于看清那是个披着斗篷的人,弗米妮卡人被这个装束奇怪的天降者吓傻了,见多识广的商队领头却认得这个人的服饰上的祥云花纹。

  “别慌,这好像是个东方人。”他这么对身后的人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穿过沙漠到达东方,他斗篷的花纹属于那个神秘的国家。”

  那个披着深红色斗篷的奇怪的人稳稳地落在缝隙的一边,黑色的靴子碰到雪地的瞬间,蓬松的飘起的斗篷也垂落下来,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看着这条巨大的缝隙,很苦恼似的叹了口气,这时候又有狗冲着这个奇怪的生人叫起来,那人回头,帽子下的那张脸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多么……美!弗米妮卡人盯着一辈子也见不着一次的东方面孔看的着了迷,

克里尼斯失神了好几秒,他身后年轻的小伙子们更是比狗还呆,先前的那个叫万尼亚的小孩冒出半个头,正好露出一双眼睛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其他人看不清楚,而他可是连那个美人儿的睫毛都能数一数!

“上午好,先生们。”美人儿微微一笑,就连万尼亚都呼吸一窒,那红色的薄唇中吐出的气息似乎是玫瑰色的,她(?)眼睛含着礼貌的笑意,用稍微有些低哑的声音问:“你们现在着急过去吗?”

“不着急……着急有什么用呢,如果你想搭便车,我感到十分抱歉——如你所见我们现在也过不去。”

美人轻轻笑起来:“我是来帮你们过去的。”

他从岸边跃起,自有些长的绣着金色祥云的袖口冒出冰蓝色的气团,袖子一抖像是拂去云彩似的打散那两个气团,让它们化成白色的闪闪发光的晶体,尘埃一样落在水面上,触到水面的瞬间消失,原本嚣张的向人们示威的水面在冰晶落后乖巧的结下一层薄冰,冰晶下落的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当冰上红色的身影收起袖子的时候,一长段缝隙已经被填补的天衣无缝,弗米妮卡人欣喜若狂的看着这一幕奇景,试着用脚踩了踩人造的冰面,坚实的如同未开裂时一般!

“您是雪的女神吗!”一个人捧起他下落时扬起的衣角吻了一下,这是整个北国最高级别的礼仪。

“……”刚落地的人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得脸着地,一脸尴尬的解释道:“不是……我是你们国王雇佣的水系冰巫师,过来修复这些裂缝好让交通恢复正常。”

“感谢您,女神。”那个弗米妮卡人重复道:“感谢您。”

“呃……”‘女神’动作十分粗鲁的挠挠他束起的长发,犹豫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带我一程。”

弗米妮卡人转头看了看克里尼斯,这个大胡子点了点头:“愿意为您服务,我的商队要跑遍这里每一个聚落,请问您要去哪儿?”

“德雷克弥耶。”

克里斯尼大手一挥,踹了发愣的伙计一脚:“腾出个空位来!让这位魔法师大人坐的舒服点儿!”

万尼亚趴在粮食袋子上笑嘻嘻道:“我这里最舒服了,克里,让这位魔法师坐在我身边吧。”

克里斯尼没注意到身边这位魔法师在看到孩子时突然亮了的眼睛,小心的询问道:“尊敬的魔法师大人,您愿意跟这个孩子一起挤挤吗?”

愿意啊嗷嗷嗷!好可爱好想捏脸蛋看起来好软好想捏嗷嗷嗷啊!魔法师微微一笑差点忍到吐血,轻轻点了点头,上了雪橇坐在万尼亚对面,罪恶的黑手藏在袖子里攥紧拳头,听到外面三声口哨,雪橇动了起来,他们上路了。

  万尼亚冲他眨了眨眼:“我叫万尼亚,亲爱的你叫什么?”

“王……王耀。”魔法师脸上的笑扯得很难看,因为他正极度煎熬着,这可爱的小孩子就像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魅魔,那圆鼓鼓的小脸蛋像是在叫嚷着来呀来呀来捏我呀!

“你真美~”小孩脱下手套用指尖微凉的肉嘟嘟的小手牵起王耀袖子里的手,放在唇边贴了一下,那软乎乎的嘴唇的触感让王耀简直想蹂躏他!

但是巫师还是守住了矜持,礼貌的道谢:“谢谢……你也很可爱。”

说到这里他想自然而然的顺手捏捏小孩的脸过一把手瘾,然而万尼亚并不给他机会,轻松闪过他的手,紫眸的小孩子笑得甜甜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像个恶魔。他用又黏又软的声音道:“不可以捏万尼亚哦,有条件的——”

“什么?”王耀盯着孩子的肉脸不放,指尖愈发痒痒。

“做万尼亚的新娘吧~”小孩凑过去小声道:“想捏多久捏多久!”

“好!”王耀一把把孩子抱怀里,一本正经的可劲儿揉,丝毫没察觉小孩肥嘟嘟的肉爪子在自己胸前按了好一会儿,万尼亚嘟囔了一句什么他也没听清,只知道他揉过瘾的时候孩子脸都通红了……

“呀!……”王耀心中满满的负罪感,把小孩抱着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根本没把这孩子之前提的荒唐的条件放在心上。

这些异族人头发短见识也短,见到有蓄发习惯的东方男人就以为是女的,王耀多年伪娘,早就习惯了被认错性别,他这个级别的巫师寿命几乎和魔族等长,一二百岁还是一张不长胡子的娃娃脸,轮廓比这里的女人还要柔和一些。更何况这只是个人类的孩子,小孩嘛骗一下也没什么的……等他长大了以后知道小时候求婚的对象是个同性不知道会不会气炸。

王耀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趁现在还能捏又多捏了几把,万尼亚拽着他的衣襟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你是我的。”

 

 

 

Chapter2收养跟宠前要考虑好男友力和杀伤力是不是成正比

 

“魔法师大人。”克里斯尼在前面喊了一声:“能告诉我您去德雷克弥耶做什么吗?”

 

做什么?倒卖魔法晶石……王耀摸摸空间储物腰带,一本正经道:“交流技术。”

 

“德雷克弥耶不是北国最大的晶石交易场吗?”

 

王耀点头,面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扯谎:“我的旧友想要开发一种新型储存魔法,我过去帮忙。”

 

“噢,原来是这样,那祝您顺利,魔法师大人。”

 

王耀心虚的揉揉鼻底,将话题扯开:“万尼亚睡着了,没关系吗?”

 

“睡着了?”克里斯尼站起来越过屏障望了他们一眼:“啊,没事的,这孩子很嗜睡,一天清醒的时间很少。”

 

嗜睡啊……王耀摸了摸小孩的额头,确定他很健康而且睡得很香之后松了口气,看来不是生病,只是喜欢睡觉而已:“这样很好,小孩子多睡觉多吃饭才能长高,我家中的弟弟妹妹都是夜猫子,怎么都不愿意早睡觉。”

 

“魔法师大人来自东方吗?”

 

“是的,在我们那里我是个巫师。”

 

“巫-师——”克里斯尼模仿了一下王耀的发音,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很拗口,却并不陌生:“费尔南德斯公国的魔法公会近几年出现了不少东方的魔法师呢,他们贩卖的秘药很受欢迎……呃,让我猜猜,您也制作秘药吗?”

 

“不……”利润太低,让他制作那些被称为秘药的假冒伪劣商品他是拒绝的,倒卖晶石更挣钱。

 

克里斯尼不知道凡是东方的巫师都会制作他口中的秘药,在西方,会炼金制药的魔法师不多,他们大多像是保护动物一样被圈养在魔法公会里,除了炼金制药几乎什么都不会,外用魔法与炼金魔法同修的魔法师少之又少,两项同时进行还能同时取得优秀成绩的更是绝品,如果那些公会的大会长和魔法学习的院长知道他们所不敢了解的东方魔法师几乎人人都具备炼药和魔法兼修的本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四月的时候费尔南德斯的首都会有一场盛大的比赛,您有参赛的意向吗?”

 

“是德斯缇娜擂台战吗?”王耀不知一次听说费尔南德斯的魔法师大赛了,在他来弗米妮卡之前,在乌克森谢纳国王的宫殿里,维纳莫伊宁还向他提到这场比赛,并且表示可以为他写一封推荐信帮助他跳过海选直接参赛,王耀当时只说了考虑一下,并没有回绝。

 

克里斯尼点了点头,热心的向王耀介绍了一遍他打听到的关于这次大赛的情报,并且说出了和维纳莫伊宁差不多的话:“如果像您这样优秀的魔法师不能在比赛中崭露头角可真是一件憾事!”

 

优秀……吗?王耀垂下睫毛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忽而变得苦涩。

 

“获得奖项的魔法师有丰厚的奖励,特等奖是隐藏起来的,但是据说今年的二等奖是玫瑰独角兽的幼崽!”克里斯尼这句话把王耀从苦涩中拽出来,让他双眼忽而开始发亮。

 

玫瑰独角兽!就是那个天价的坐骑吗?这这这——转手一卖得炒多高的价啊!

 

“三等奖是空间戒指!全都是好东西!”克里斯尼语气里有些羡慕:“可惜我是不会魔法的平民,与这些奇妙的东西永远无缘!唉——若是我有个有魔法天赋的儿子该有多好!”

 

“万尼亚不是你儿子吗?你可以让他修习魔法。”

 

克里斯尼大笑了两声。自他喉咙里发出的笑声让王耀想起故乡悬挂在寺庙里的大铜钟,这个粗鲁的男人爱怜的摸了摸孩子的额发,温柔道:“您说得对,从我捡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当成我的亲生儿子了,我要让万尼亚学习魔法!对!就这么做!这桩生意结束我就送他去最好的魔法学校!”

 

王耀有些惊讶:“原来万尼亚是……”

 

“是的,他是我捡来的,一个月前我路过布鲁奇拉黑森林,在那里休息的时候狗找到了他,确定他还活着之后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了。”

 

“他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呢?”王耀摸了摸埋在他怀里的孩子的脑袋,万尼亚浅色的头发像是幼犬的胎毛一样柔软,让他忍不住多揉了会儿。

 

万尼亚因为他的动作被弄醒了,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克里斯尼的声音从王耀背后传来:“万尼亚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怀里的小孩睁开迷蒙的眼望着自己时,王耀才意识到他把孩子吵醒了,拍拍他的后背低声哄到:“没事啊,继续睡。”

 

万尼亚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又一头扎进王耀怀里睡了,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极了,从没这么舒服过,王耀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香味,浅淡而好闻,他从未有过这样被人抱着睡觉的体验,哪怕是他真正的作为幼童度过的幼年时期,也没有人这么抱过他……

 

王耀抖开斗篷,把万尼亚罩进去,抱着这么个软和的不可思议的团子,幸福感飙升。

 

一点都没把婚约当回事!若是在唐国,这样老妻少夫的组合,王耀这样的,在唐国人认知中就是“娘妻”。

 

王耀跟着雪橇队伍走了整整一天才到达德雷克弥耶,这个小城连城墙都没有,只有一排排低矮的建筑围绕在一顶大帐篷周围,那顶大帐篷就是晶石交易场了,在城外,万尼亚不得不和自己的未婚妻“短暂分别”,肉呼呼,肥嘟嘟的小手因摘下手套而冻得有些发红,万尼亚牵起王耀的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然后快速用另一只手盖住,王耀觉得他亲过的地方蓦然暖了一阵,他没看见一个小而精致的微型魔法阵在万尼亚吻过的手背上如昙花般绽开一秒不到就消失隐入他的皮肤里,万尼亚扯了扯他,大眼睛里满是不舍:“再见,我的未婚妻,等我来娶你。”

 

他看起来一本正经,王耀忍不住最后一次捏捏他的脸:“你还没长大呢,等你大了就不会想娶我了。”

 

“……”万尼亚把他的手抓的紧紧地,王耀觉得有些痛了,他没想到这个小面团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再与万尼亚对视的时候王耀更吃惊了,那双眼睛里含满了浓浓的占有欲,纯粹如紫水晶的眸子忽而变得深不见底了,气势咄咄逼人,不似个孩子!

 

异样只是一闪而过,万尼亚眨了一下眼的瞬间又变回孩子该有的单纯,带着些委屈摇晃着王耀的胳膊:“你不信我!”

 

“唔……”王耀被万尼亚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戳中,继续哄孩子:“不不不我信你,我信万尼亚说话算话。”

 

“那你要等我来娶你。”

 

“……好。”王耀无奈的点头:“你可得长快点儿。”

 

万尼亚露出欣喜的笑容,拽着王耀的衣袍让他弯下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理顺他帽子上的流苏宠溺道:“乖,照顾好自己,下次再见。”

 

“……”王耀莫名脸颊一热,直到雪橇队走远了还没缓过来。

 

这熊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能撩,长大了可怎么得了!王耀摸摸被万尼亚亲过的脸,默默感慨。

 

进入德雷克弥耶的晶石交易场,王耀先是在商铺前转了一遍,在心里把看上的晶石估了个价,然后到拍卖区打听了一下雪冰晶今天的行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德雷克弥耶,这里的市场对他而言很是陌生,没有万全的打算王耀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他没想到引起拍卖场老板注意的不是千金难求的收藏级雪冰晶,而是他束发带上缀着的龙血玉石,拍卖场的老板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拉他到小帐篷里细细研究了一番,王耀这才知道龙血玉石在北国乃至整个西方是比雪冰晶还珍贵的东西,因为稀有所以亲眼见过龙血玉石的人并不多,拍卖场老板就有幸见过,他捧着王耀的发带一遍遍对着光欣赏那半个指甲大的玉珠,透过光看到的珠心丝丝缕缕血一样的红,尽管不是什么极品却也让他爱不释手。

 

“我要付出多少才能买下它?”老板目光灼灼的盯着王耀,他眼里的疯狂让王耀无法理解,毕竟在遥远的唐国龙血玉石虽也贵重但是想买到还是很容易的,这几颗妹妹用来给他的发带做装饰的小珠子竟然能让老板出天价?

 

仔细想了想,王耀还是拒绝了并且要回了发带:“十分抱歉,这个我真的不能卖给您,这是我与家乡的联系,是我亲人的赠礼,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贵重到能与它交换。”

 

老板痛苦而遗憾,王耀看了看他,不忍道:“但是我可以告诉您,在我的家乡这种玉珠并非千金难求,您可以自己走一趟,很多店铺里都有它。”

 

老板眼睛一亮:“您说的是真的吗?”

 

王耀点点头,拍胸脯跟老板保证只要亲自走一趟肯定能买到,老板顿时打了鸡血似的开始计划开春前往唐国,为表谢意,老板将王耀要拍卖的雪冰晶的底价提升了一倍,摆在压轴地位,拍卖结束之后王耀数着金币高兴地精神都恍惚了。

 

发财了啊!

 

揣着一兜子金币一边砍价一遍购进之前看上的晶石,在最后一个摊位上,急于收摊的老板还搭上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劣等品,尽管不值钱但也算是占便宜了,王耀乐滋滋的把它们都收到储物腰带里,那块劣等品却怎么都收不进去,王耀不舍得扔,干脆直接带着。

 

穿过拥挤的人群,王耀寻找着可以住宿的地方,无意间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是关于最近的森林里出现巨型雪怪的,他不以为然,雪怪这种东西他见过,较之普通野兽更大一些,因为有一些稀薄的魔法加持,吼叫的时候会产生冰雪,普通人遇见它必死无疑,然而对稍微有一点实力的魔法师来说只是小case,不足为惧。

 

夜里,王耀躺在旅馆的床上正在睡觉,忽然被手上一阵尖锐的灼痛唤醒,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头痛,他捂着脑袋紧闭着眼睛忽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雪怪撕扯着人的躯体,雪地上散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有狗叫有哭声,雪怪将手里的人扔出十米开外,冲着不远处翻倒的雪橇大吼了一声,快速跑向那里……

 

万尼亚!

 

王耀弹坐起来,抓起衣服从窗户口飞了出去,夜晚能把人吹成冰雕的寒风中夹杂着大片的雪花,王耀飞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心急如焚!

 

他怎么忘了!克里斯尼的雪橇队!一路向西走正好经过那个有巨型雪怪的森林!

 

快点!再快点!

 

望到一片黑幽幽的密林时王耀减慢速度从上空寻找雪橇队的踪迹,白雪皑皑反射冰冷的月光,王耀听见密林东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加满速度飞了过去。

 

说是人间修罗场也不为过……

 

白天还活生生的,在他走的时候红着脸向他道别的那些小伙子们呈不同姿势倒在雪地上,有些人的肢体甚至是残缺的,有咀嚼痕迹的头颅像是核桃一样碎着,血迹大片大片……

 

之前的发出吼叫的怪物此时仰躺在地上,胸前破了一个大洞,洞周围茂密的毛发像是被什么烧过一样还冒着些火星,它还没有死透,褐色的兽眼瞪的大大的,菱形的瞳孔尚未涣散开,王耀立足于虚空之中,抬手在手上凝结了一支冰矛,握在手里下坠直刺!击中雪怪的大脑袋的瞬间冰矛碎成齑粉,落在雪怪的脑袋上绽开一朵朵冰花并且迅速扩散开将它整个脑袋冻住。

 

确定这怪物彻底死亡,王耀奔向翻倒的雪橇,掀起压在孩子身上的货物把昏迷的万尼亚抱在怀里,茫然的环顾四周。

 

没有人……能对雪怪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应该会留下一点点气息的。

 

王耀盯着地上融雪的沟壑走向看了一会儿,最终确定,击中雪怪胸口的火应该是球状,并且从他现在的这个方向发出,借着亮堂堂的月光,王耀看了看万尼亚的小手,满眼疑惑。

 

难道,那巨大的力量是万尼亚发出的?

 

可他之前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Chapter3粉团子切开都是黑的!

 

  魔法。

 

  魔法自诞生起就是这世界上最神秘最不可捉摸的力量。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魔法师,他们的魔法都是与生俱来的,天使一族称魔法为德斯缇尼的礼物,于是人们普遍以为魔法是天使赐予的,魔法师生来就拥有它。

 

  王耀坐在雪地里,积雪反射月光将他四周照的亮堂堂,自头顶倾泻而下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照亮了一半苍白光洁的脸,大理石似的毫无生气。

 

  他盯着怀中的孩子,抱起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商队里除了万尼亚之外不幸遇难死亡的所有人鞠了一躬,顺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速度比来时要慢很多,但是总算在天亮前赶了回去。

 

  他不敢给小孩用药,万尼亚昏迷的状态像是魔力耗尽,但是王耀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只能提心吊胆的抱着他争取让那小小的身子暖和起来,一想到以后该怎么办王耀就头痛,这里不是唐国,难道要他带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到处游荡吗?

 

  如果这孩子真的有魔法天赋……王耀犹豫着把手心贴在万尼亚的额头上,忽然有了个冲动的念头——也许可以教他一些魔法?

 

  可是,在离开唐国以前王耀发过毒誓,此生不再收徒,任何形式都不行。

 

  送进魔法学校?这想法蹦出来只闪现一瞬就被王耀排除了,他撇了撇嘴,明显对魔法学校的靠谱程度十分怀疑。

 

  怎么办呢?王耀惆怅的捏着万尼亚逐渐暖和起来的手——还是等他醒过来让他自己决定吧!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万尼亚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王耀已经急的要打医生了,他无力的拽了一下王耀的袍子,张张嘴却说不出话,王耀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喂了一些清水:“万尼亚?”

 

“恩……”万尼亚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在哪?”

 

  王耀抱紧了他,低声道:“在旅馆。”

 

  不用他多解释,万尼亚很快明白了在被雪怪袭击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了,给雪怪的致命一击透支了他体内所有魔力,所以才会昏迷……昏迷期间他做了个梦,梦到过去,一会儿是魔界永远处在极寒之中的他的领地,一会儿是他踏过失败者的国土,在山坡上第一次被阳光照射的温暖……然后他醒了,带着满身魔力透支导致的疲乏酸痛,一睁开眼就看见他轮廓柔和的美人儿为他而忧心忡忡,被王耀抱着的时候,万尼亚忽然想起梦中出现的温暖,他想,梦中山坡上照耀到他身上的阳光也许就是王耀。

 

“小耀……”

 

“什么?”王耀没听清。

 

“……”万尼亚把脸埋在他胸前,低喃着来自地底魔族世界的语言,王耀听不懂也没听清,还以为是小孩子撒娇的轻哼,便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

 

“万尼亚……你愿意学习魔法吗?”犹豫再三,王耀还是询问了孩子的意见。

 

  魔法?万尼亚抬起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王耀以为他不愿意,挠挠头发有些尴尬:“恩……也不是一定要学,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

 

  万尼亚眯起紫色的眼睛,狡猾的模样真的有些像恶魔了,他想起体内那个破损的魔核,和昏迷之前自掌心发出的那团火焰——也许是有办法的,修复魔核,恢复魔力,把那些背叛者扔到岩浆里!然后……他盯着王耀眼含着诡异的笑意,这个人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他会成为魔王,王耀必定是他的王后!

 

“万尼亚?”王耀拍拍他的脸,担忧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亲爱的,你要亲自教我吗?”万尼亚甜甜的问道:“我会很乐意学习的。”

 

“可以,但是我不能做你的老师。”王耀仍恪守原则。

 

  万尼亚摸摸他的脸:“你当然不能是我的老师,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呀。”

 

“……”提到这茬王耀才发觉他还没告诉这孩子他是男人,这么一直误导下去可不好,王耀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恩……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可能会令你难过的事情。”

 

“什么?”

 

“我是男人,所以我不能和你结婚。”

 

  万尼亚用小手捂住嘴巴很吃惊似的,瞪圆了眼睛看着王耀,王耀顿时涌起一股愧疚感,没想到小孩变脸比翻书还快,眨眼间就笑盈盈的看着王耀,语气轻松:“可,那又怎样呢~”

 

“什么怎样……”王耀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好像。

 

  那双柔软的小手捧着王耀的脸掰正,万尼亚与他对视,鼻尖将要触到鼻尖,这个距离王耀能将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看的更清楚一些,他的瞳孔吸住了王耀的,软糯的童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带有催眠性质的诅咒:“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你就一定会嫁给我……”

 

  王耀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把扒在他身上的孩子撕下来放床上,彻底无奈了:“万尼亚啊……这是不可以的。”

 

  万尼亚笑了两声,对王耀的否定不作回应,这句话很多人都说过,幼子时期,他想要拿起附了火焰魔法的十字镐,姐姐告诉他不可以,可他还是拿起来了,少年时期,他为了族人奋起反抗领主,很多人告诉他不可以,可领主最终死在他的手下,发动魔界大战与阿尔弗雷德争夺魔王之位,多少亲信告诉他不可以,可魔界大战如期发动并且持续了十四年……现在王耀说不可以,未来,也许十年百年,他终有一天会站在他身边,以伴侣的身份。

 

  是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对此十分自信。

 

  与世逆行乃吾生存之道。

 

  万尼亚恢复到能够自由走动的时候,王耀终于启程了,他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现在他必须回到乌克森谢纳王宫,向维纳莫伊宁递交此次的任务,他还想去参加德斯缇尼擂台赛,除了任务的赏金,他还需要维纳莫伊宁的推荐信,顺便……他低头看看又在他怀里睡着的万尼亚,这孩子嗜睡的很不正常,必须找出原因,他得找治疗系的魔法师给万尼亚诊断一下。

 

  飞回去总共需要三天,抠门如王耀穿着金子装贫民,宁可用魔法飞回去也不愿意包个雪橇什么的,他自己单独飞行只需要一天,因为带着万尼亚,他不得不耽误很多时间,晚上孩子要住旅馆,到达王城时王耀算了一笔账,这些天在旅馆的吃住足够他包下一辆雪橇了,甚至,花冒了……

 

“小耀,你怎么了?”万尼亚歪着头看着捂着心脏在皇城门外失意体前屈,讲真他并不懂王耀这个心如刀绞的表情,比难产的夜叉还难看。

 

  王耀抹了把眼角纵横的老泪,默默把住宿费算进了酬金里,恩,就找维纳莫伊宁要!反正乌克森谢纳堂堂一个国王有的是钱!

 

  远处皇宫里站在窗边的提诺·维纳莫伊宁打了个喷嚏,皱眉揉着鼻子的时候,一件温暖的冬衣覆在了他的肩膀上,寡言的男人嗓音低沉如皇家乐器师手中的巴松管:“别总站在窗边,你会着凉的。”

 

“恩。”提诺应了声,苍白的指尖指向远处:“你看,雪下大了,从昨晚开始小雪变成了大雪,森林又被盖住了。”

 

  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远处连绵的是雪山,山脚下的森林几天前还是一片暗沉的绿色,且咄咄直逼向终年不化的雪线,那是另提诺提心吊胆的死亡线,如果北国变暖,冰雪融化,在这片冰原上的人们该怎么办?

 

  提诺记得他曾经很向往南方温暖的平原,四国未合并之前,他还是个储君的时候,经常带着侍卫去南方的国土巡查,在那里他碰到过许多有意思的人,爱德华·冯·波克算是他在南方第一个朋友,然而长在南方的爱德华却无比向往北方,现在爱德华就在宫殿里做客,似乎是……他的家乡发生了一些变故。

 

  这样安静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提诺仰头看着身后冷面的高大男人,他是北方四国最强大的王者,也是他名义上的丈夫,第一眼见到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与生俱来的准确的预感就告诉他,他将是灾难降世时唯一的宁静之土,在没有公主的情况下选择联姻,提诺的考虑真的很多,以男儿之身嫁给乌克森谢纳,合并北方四国,在这冰原之上竖起一道屏障,将战火与苦难隔绝在屏障之外——这是提诺想要的,这是预言者为了实现预言做出的最大努力。

 

  他早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场危机降临在冰原之上,他也预感到会有一个人能够拯救这场危机,眼前的事物他尚且预言的准确,看的真切,可再久再远的,他不敢看,更不敢想,尤其是关于乌克森谢纳。

 

  侍卫走上前禀报王耀入城的消息,贝瓦尔德按住提诺想要把披在肩上的衣服拿下来的手,自然地替他扣紧那外衣上的钻石纽扣,转头对侍卫道:“迎接魔法师王耀。”

 

  提诺裹在明显大了一圈的外衣里,弯着眉眼扶住贝瓦尔德的手臂,与身躯蓦然僵硬起来的男人一同步行走下阶梯。

 

 

Chapter4 一起刷副本的小伙伴宁可要猪一点的

 

  北方四国的建筑比其他地区的建筑高大雄伟许多,王耀每次来到这里总忍不住仰视城堡尖尖的塔顶,屋顶上的积雪折射太阳的冷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那藏在积雪下的一抹不再鲜亮的瓦色,士兵脚步声沉重,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士兵长停在他面前,微微弯腰鞠了一躬:“尊敬的魔法师先生,请跟我来。”

 

  王耀握住万尼亚的手,微微抬起下颌走进城门,忽而一大片云彩飘来,压得极低,抬手可触,遮挡住了太阳的光,在大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大殿,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墙壁上排列整齐的壁灯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发出橘黄色的微弱的光,脚下一直延伸到王座下的毛毯看不出具体的颜色,但是王耀知道它必定是深红色的,万尼亚好奇的左看右看,他还是第一次到人类的城堡里,看起来和魔界的城堡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外形是相似的。

 

  维纳莫伊宁出现在向上的阶梯的转角处,和城堡的另一个主人一起缓缓走下来,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容,向王耀问好:“上午好,先生,辛苦你了。”

 

  “三条巨型缝隙和最北方的融冰已经解决,我的任务完成了。”

 

  “谢谢。”提诺抬起手,一旁低着头捧着一个托盘的侍女走上前,提诺揭开盖着托盘的绒布,露出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金条,还有一封卷成筒的信函:“这是您的。”

 

  “……”王耀愣住了,他本来还打算向提诺多要点儿路费,可托盘上的金条——这也太多了!

 

  接收到了王耀的吃惊与疑惑,提诺微笑着解释道:“我想和王耀先生建立更持久的雇佣关系,酬劳之外的是定金。”

 

  “……”果然,这钱烫手啊。

 

  被忽视已久的万尼亚抬起头,快速的从维纳莫伊宁微笑的脸上扫过,定在了王位上稳稳地坐着的男人身上,贝尔瓦德·乌克森谢纳也在看着他,目光冷如冰霜,仔细的审视着这个陌生的极易被忽略的存在。

 

  万尼亚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往王耀身后缩了缩拽着他的袍子扯了两下,王耀以为他在催促,安抚的拍了拍他戴着帽子的脑瓜,另一只手扬起将托盘上的金条收入储存腰带里——却并不是全部。

 

  “这是我的答案。”王耀扬起头:“您知道的,我的原则,不参与任何战争。”

 

  他只收走了属于酬金的那部分。提诺无奈道:“我知道了,如果我告诉您雇佣范围不包括战争您也不会相信的,是吗?”

 

  “是的。”王耀点头:“很抱歉。”

 

  提诺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托盘上的信递到他面前:“那请您收下这个吧,作为您肯帮忙的谢礼,我真心希望像您这样优秀的魔法师能参加德斯缇尼擂台赛。”

 

 “谢谢。”王耀双手接过它,郑重的收进斗篷里贴身放着:“告辞。”

 

沿着来时的路向出口走去,灰色的砖石砌成的过道两旁燃烧着火把,王耀在侍卫的带领下向前,在一个转角处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有一个披着驼色披风的骑士策马疾驰险些撞到突然从转角处冒出来的王耀,他习惯性的伸手一挡,在马匹冲来的瞬间筑起冰墙,地上凭空冒出几道微不可查的火焰绳索虚弱的扯住马蹄,马儿骤然被冰墙和火绳阻拦受了惊,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马背上的人掀倒在地上,骑技娴熟的骑士拽紧缰绳及时勒马停下,马蹄儿稳稳地落地,在石砖上踏了两下,骑士松了口气,摸了摸枣红色骏马的脖子:“好了好了,我的宝贝儿,没事了。”

 

  “你应该先问一下我们有没有事。”王耀收回手,失去巫力支撑的冰墙脆的像是火烘烤过的纸,很快碎成齑粉消散了,王耀面色不善的盯着那个骑士:“您好,先生。”

 

  出乎常人所料的,在过道上跑马的骑士是个看起来很腼腆的小伙子,戴着一副眼镜,让他看起来很有书卷气,从他的穿着和他胯下的马匹可以看出他大约是个贵族,这个年轻人修养极好,翻身下马来郑重的向王耀道歉,王耀感觉身后的孩子瑟缩的更厉害了,万尼亚几乎要把他的裤子扯下来了,当即没好气道:“我没事,可是您吓到孩子了。”

 

  “十分抱歉!”骑士更羞愧了:“我有十分要紧的事,所以……!”

 

  在他身后又跑过来一匹马,一个低等侍卫打扮的骑士焦急道:“伯爵大人!我早警告过您不可以跑那么快!”

 

  “我已经收到教训了索因斯,快别废话了,我要去找提诺,你带着这位……呃……?”

 

  “我是魔法师,叫王耀。”王耀把孩子抱起来裹在袍子里拍拍,万尼亚深深地把脸埋进王耀怀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伯爵挠挠头发,继续道:“带这位魔法师先生去医馆看看这个受惊的孩子,好吗?索因斯?”

 

  索因斯点了点头,叹气道:“好吧,我的先生,只能这样了。”

 

  “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对此负全责,告诉马里诺医生,医疗产生的任何费用由波克伯爵承担。”

 

  “我知道了。”索因斯对王耀做了个请的手势,伯爵最后看了王耀一眼,灰绿色的眼瞳中有些疑惑,刚刚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为什么呢?

 

  跟随索因斯走远的王耀拍了拍怀里缩成个球的万尼亚,低声道:“没事了万尼亚,别怕。”

 

  那孩子的小手从刚才开始一直紧紧地攥着他,显然是吓坏了,然而万尼亚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王耀并没有从他眼里找到什么恐惧的神色,只是令人畏惧的寒冷,让王耀想起千年不化的玄冰,他愣神的时候万尼亚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柔软,小手隔着手套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我没事了,耀。”

 

  他看向王耀的背后,那个伯爵已经消失的方向,思绪穿过厚厚的石壁,飞出北方四国的国土,飘至遥远的萨尔诺基断崖底,那个饱受战火侵犯的,荒原尽头的小城镇。

 

  ……

 

  “喂!波克家的胆小鬼!”

 

  尖利而沉重的红石块砸到抱着书行走的少年背上,他踉跄了一下,缩起肩膀不敢回头看用石块砸他的人,然而带着两个跟班的坏小子却不肯饶过他,上前去抢夺他手中的书本,撕扯他整齐的衣服,拉扯间他的眼镜滑落摔到了地上,脆弱的镜片崩裂开来,那三个坏小子愣了一秒,大声笑话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可怜虫,难道你想要我赔给你一副新的吗?”

 

  “你们……”爱德华握紧拳头,单薄的身躯因为愤怒而抖动着,那副眼镜是他父亲最近一次去城中交易时带给他的礼物,他对这幅眼镜的喜爱程度不亚于他可爱的“多尼克”,而现在他们将它毁了!

 

  为首的坏小子收起脸上夸张的笑容,打了个响指,在爱德华的脚下的土地上忽然浮现一个直径有一米的魔法阵,从魔法阵的边缘忽然窜出数十只蝙蝠,尖叫着扑打爱德华的头部,爱德华用毛衣背心捂住脑袋奋力挥手想要赶走那些烦人的小东西,但是无济于事,这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些刺耳的笑声,捂着脸慢慢哭了出来,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他的魔法是辅助魔法中最无用的,在崇尚武力的魔族的世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爱德华最终蹲在地上,透过指缝怨毒的看着那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的阴影被悬挂在地面上方的夕阳拉的很长很长,盖住了他,以欺辱别人为乐的三个孩子完全没料到会有一团火焰从他们身后袭击过来,那团没什么攻击力的火焰并没有对中间那个坏小子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只是把他后脑勺的头发全都烧没了,但是头皮完好无损,他恼怒极了,回头寻找袭击者的时候又从地面上冒出三团火焰来攻击他的裆部,他们脸色一变护着裆部逃开火球的攻击,在火球的追赶下跑远了。

 

  爱德华仍蹲在原地,蝙蝠已经随着魔法阵消失,另一个影子取代了之前的人遮挡住他的身体,他缓缓抬起头来,朦胧的眼看背光而立的人看不真切。

 

  “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笑了笑:“晚上好呀,爱德华。”

 

  ……

 

  寒风猎猎,军营里气氛沉闷,一簇簇火堆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魔族士兵围坐成圈,青灰色的面颊上满是濒临绝望的颓废与沉重,他们已经被敌军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援军被阻隔在千里之外,这个山谷将成为他们的墓地……

 

  爱德华抱着一本厚重的魔法书匆匆穿过围聚成一堆的士兵,他拧着眉头看着这些士气不振的战士,应和着一两声软弱无力的问好,快步走向首领所在的帐篷。

 

  然而帐篷里并没有他想看到的身影,爱德华转了两圈,出来问守在帐篷旁边的年龄稍小的魔族:“莱维斯,首领呢?”

 

  莱维斯指了指山顶,爱德华让一个有翅膀的魔族带着他飞了上去,稳稳地降落在那个迎着朝阳背对他站着的人背后。

 

  “是爱德华吗?”伊万没有转头,从爱德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挂着尖角耳坠的尖耳透着微微的红色,往上看去,是优美的角的曲线,已经成年的魔族拥有一对漂亮的紫黑色的尖角,那是他统领身份的象征。

 

  这是一个优雅而强大的魔族,他是魔界北方极地的统领,是魔界其他领主共同的敌人,现在他和他的大军龟缩在这山谷里,败绩将至,草木皆兵。

 

  爱德华心中有股难言的情绪,他是一步步看到伊万走到这个高度的,现在他也在目睹着伊万陨落。

 

  “爱德华,我的朋友。”伊万注视着永远悬在天边的魔界的太阳,日光永远是红色,是朝阳也是夕阳……然而实际上这红色的大圆盘连太阳都不是,它散发出的光没有一丝暖意,它是“魔眼”,而非“太阳”。

 

  他听见他恍惚的像是梦一样的话语——“我想到太阳会升起的地方。”

Chapter5 赐你难言的苦楚

  索因斯带着王耀和伊万到了城中最好的医馆,这里的医生不仅为普通人治病,更多的是为魔法师们服务,在这里,绝大多数治愈系魔法都属于天使一族,人类世界只有少数的木系魔法师拥有治愈能力,给伊万看病的那位医生就是木系魔法师,他用温和的散发着浅绿色光明的魔法在伊万身上走了一遍,露出稍微有些惊讶的神色,王耀紧张的问:“怎么了?”

  那位医生问:“尊敬的魔法师大人,这个孩子是您的亲属吗?”

  “是。”伊万抢在王耀前面回答道,一边伸出手扯住王耀的手指头晃了晃,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王耀。

  “……”王耀瞬间被俘获:“是,他是我的亲属。”

  医生毕恭毕敬道:“尊敬的魔法师大人,小公子之前是不是受过重伤?”

  “怎么说?”

  “他有极强的魔法天赋,可惜,他的精神受了损伤,可能无法再学习魔法。”

  王耀拧起眉头:“精神……?”

  “哦,您来自东方,在东方,它的说法叫灵根。”

  ……

  身体没有受伤,受伤的地方这里的医生又无法医治,王耀带着伊万离开了医馆,在集市上买了匹白色的马,让小孩坐在马背上,王耀牵着马出城,一路上都在沉思,伊万说他不知道他是否受过重伤,只是一醒来就出现在了布鲁奇拉黑森林外,还有,万尼亚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呢?他从哪来?

  还有,魔法天赋……

  夜色降临,王耀在野外扎了个帐篷,生了堆火,到了他这个级别,根本不会有野兽活腻了上来自己扑上来给他们送食物,王耀从储物腰带里取出一块熏肉,支起锅子,在锅里放上水,把肉和一些金黄色的一团团的条状面食放进锅里煮,伊万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不一会儿困意就涌了上来。

  他并不抵抗这种困意,因为沉睡对魔族来说是最好的治愈魔法,他知道医生所说的精神是他的魔核,与阿尔弗雷德的最后一战,他们俩都受了重伤,他的魔核被震碎,阿尔弗雷德的全身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区别是他招架不住阿尔弗雷德的私军的冲锋,而他的下属们出卖了他……伊万眼瞳幽暗,隐隐闪着红色的光,从跳入不老泉,被传送到布鲁奇拉黑森林到现在,他的魔核一直在缓慢的恢复,魔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人类的脆弱决定了一旦“精神”受到重创就失去了魔法,而魔族的生命漫长,任何伤都能慢慢痊愈,在睡眠中痊愈速度会更快。

  伊万只睡了一小会儿,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王耀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王耀的手掌并不柔软,但是却十分温暖,这样一个穿着红色衣袍,还温暖的像个太阳的人,魔法元素竟然是冰。伊万揉揉眼睛:“小耀,可以吃饭了吗?”

  王耀用一个精致的瓷碗给伊万盛了些汤,汤里飘着红色的肉片和金黄色的软软的条状物,然后他取出了两根白色的细长的棍子递给伊万,伊万拿在手里:“魔法棒?”

  “筷子。”王耀拿起那两根棍子给他做示范:“看,这样用。”然后从自己的碗里捞出两根金黄的软软的条,塞进嘴里。

  伊万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王耀没办法,只能拿着筷子一点点的喂给他吃,堂堂大魔王沦落到因为不会用餐具只能被喂食,伊万感觉很屈辱,就算王耀这样和他很亲密,也很屈辱。

  “等我们到莫米卡城,我会给你买刀叉的。”王耀喂完伊万,自己的那碗已经有些凉了,他并不很在意,快速的解决了碗里的晚饭,然后带着伊万去水边洗碗,清澈的冰山融水冷的彻骨,王耀把餐具水里涮了一下,递给伊万让他擦干,他属冰,伊万属火,两个人都不怕冷,甚至还在水边玩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水流周围出现星星一样的蓝色荧光,一些蓝色荧光缓缓向上停在了王耀伸出去的指尖,这是北方四国的极地景观中特有的雪中幽魂,是一种生活在寒冷气候里的蓝色萤火虫,他们在水中产卵,在零下的温度生存,他们极喜欢亲近冰系魔法师,比如王耀。

  王耀手指在空中绕了绕,飞来的几只萤火虫也跟着他的手指划着圈的飞舞,看的王耀忍不住笑了,蓝色的荧光照亮了他的脸,伊万看着他,忽然有种熟悉感,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王耀,在很早很早以前,但是他又没有具体的印象,他的生命也很漫长,漫长到有些东西实在是记不清楚。

  睡觉前,两个人缩在被窝里说话,王耀突然问他:“你想学魔法吗?”

  小孩子愣了一下,王耀说:“灵根,也就是医生所说的精神,它的受损不是无法医治的,我知道医治的方法。”

  “好啊。”伊万答应的爽快,王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把他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困意上涌的小孩子就睡着了,王耀却睁着眼睛很久很久。

  作为唐国最出色的巫师,他很年轻就成为了大巫,一直以来他是不相信命运与轮回的,即使世人传说大巫逝去后会成为掌管轮回的神巫,成为大巫的那一天他站在山巅的八重塔上,俯视着蚂蚁一样的人,他们虔诚的跪拜,这些人中有平民也有贵族,下至乞丐上至皇帝,他穿着深红色的层层叠叠的礼袍,头戴沉重的玉冠,两串圆润的玉珠垂落到他的前胸,风吹来,八重塔的每一层,塔角上的铃铛叮铃叮铃,那清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远山上的钟鸣也传入他的耳中,再远处,云浪奔涌而来,阳春三月,唐国的长安都下了场雪,满树的桃花被晶莹的白覆盖,恰似大巫那一身庄重的红袍落满了雪花。

  大巫会给他的国家带来繁荣昌盛,也会带来相应的灾难。

  成为大巫的第五十年,极东倭国送了他们的小王子前来唐国学习巫术,小王子在学习巫术的时候被同伴不慎打伤,灵根受损,倭国国君亲自到八重塔下乞求大巫出手相救,年轻的大巫研究修复灵根的药法已久,为了挽救倭国小王子,也为了试验修复灵根的药法,大巫将小王子接到了八重塔内进行治疗,灵根修复很成功,聪明乖巧的倭国小王子也因深受大巫和大巫的兄弟姐妹们喜爱而成为大巫的唯一的弟子,未受伤之前他就是巫术上的天才,灵根修复成为大巫的弟子后,他进步的速度一度要赶上年幼时被称为九州第一天才的大巫,大巫倾囊教授,小王子也尽数接受,就这样他们过了二十年,小王子的父母去世,他面临着两个选择,留在唐国,他的王位会被叔叔继承,回国继承王位,他就不得不放弃学习,离开大巫。

  在一个圆月微缺的夜,小王子跪在大巫面前,感谢他多年的教导,大巫赠给出师的弟子一把剑——此物可斩恶蛟,也可杀麒麟,亦正亦邪,惟有从心尔。

 小王子离开了唐国,大巫继续着漫长的,孤单的生活,他有时向参拜者打听小王子,有时一个人对着棋盘发呆,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年,有一日,从他成为大巫以来换了第三任的天子拜访了山巅上的八重塔,面见大巫。

  那时候他才知道,倭国小王子,不,倭国国君回国之后一边继承王位,一边自立为极东之国的大巫,颠覆了曾经的国家构造,在遥远的小岛国上建立了一个巫师之国!国中所有自由人都是巫师,没有一点点巫术天赋的人则沦为奴!那个月夜他赠给弟子的剑,如今砍在了他所庇护的众生身上!

  大巫亲笔写了封信给倭国国君,倭国国君一直没有回信,但行为有所收敛,大巫以为事情暂且就这样的时候,五个月后的某一天,唐国的某个海岸掀起狂浪,沿海的小村庄被屠尽,大水退去后暴徒们掘地三尺寻找叫做“水珠”的宝器,被血浸染的土地因魂灵的怨怒而寸草不生,风从这儿经过,卷起树枝上干枯的黄叶,将此事告知了八重塔上的风铃,也告诉了大巫。

  时隔多年,大巫走出八重塔,戴上将周身全部遮住的帽纱,前往天子的宫中。

  唐国的秋日萧索,满城枯黄的叶,大片大片的枫树林将夏日时的浓绿逼退成灼眼的红,寒风吹在人的身上,行人不禁因为寒意而裹紧了外衣,大巫的帽纱也被吹开了些,露出攥得紧紧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拳头。

  指甲刺入手心,钻心的疼,大巫以血写下巫文,在天子焦虑的注视下,将卷轴卷起,附以巫术,让黑色的苍鹰带着卷轴飞跃千万里。

……

  而今,和当日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情节,但是是大小相似的孩子,一样的抉择。

  王耀睁开眼,帐篷外,天已经亮了,火堆的余烬已然在露水的侵蚀中微凉。

  伊万还在睡,王耀把他叫醒,给他穿好衣服,收拾好一切,抱着伊万坐在马上赶路,在中午的时候赶到了莫米卡城,这个城市和北方四国的首都比起来真的很小,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王耀没费什么力气就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万尼亚的刀叉,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矿石。

  王耀带着小孩在餐馆吃饭,一边啃半生不熟的牛肉,一边研究那些矿石,其实他需要的只是其中颜色很浑浊的一块,其他的都是顺手,想了想他又把之前在德雷克弥耶被摊主搭着送给他的那块收不进储物腰带的晶石也拿了出来,那东西黑乎乎的,拿在手里很沉,一点都没有晶石晶莹剔透的感觉。

  “……”摊主不会是送了一块普通石头给他吧,王耀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黑吃黑了,有点不开心。

  伊万看着那块晶石,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耀!”

  “嗯?”

  “这个。”伊万指了指王耀手中的晶石:“能给我吗?”

  王耀递给他:“你喜欢?”

  伊万点了点头,拿在手里,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手指接触的瞬间产生的暖意带起心头一阵灼热,这是魔界不老泉边特有的火龙石,虽然外面裹着一层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是他凭借着那股熟悉的感觉就能断定,这是在魔界用一座城邦也换不来的火龙的化石。

  阿尔弗雷德的城堡里就有那么一块,他曾经潜入城堡想拿走它,但是失败了,火龙石对魔界来说是天然的兴奋剂,只需要那么一点儿火龙石的粉末,一百个魔族士兵能发挥出一千个的实力。

  而且……伊万吧火龙石贴在自己的胸前,感觉到他破碎的魔核颤动了一下,一股子令人舒畅的感觉从他胸前输送到他全身。

  王耀看着他摆弄着那黑乎乎的晶石爱不释手的样子,干脆把那东西送给了他,这玩意收不进储物空间又死沉,如果不是抠门抠到芝麻都不放过的境界,王耀根本不会带这么个累赘,现在好了,就当给小孩的玩具。

  只是,如果要修复灵根,那些个药材是真的很难买啊……王耀摸了摸钱包,里面有好多根金条银条,一边摸一边叹气:烧钱啊……当初当大巫不知道药材贵,天天把金子银子磨碎了往炉子里扔在锅里炖,现在出门干什么全靠自己,竟然十分怀念那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把千金往塔里送的日子。

  

Chapter6 把你拉进小树林

  一匹白马背上驮着一个呼呼大睡的孩子悠然的在丛林中踱步,马蹄儿踩着一层层枯脆的落叶慢慢前行,马的主人飞在半空中手捧着个罗盘转来转去,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北方四国的南端,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多少雪了,密林中不时有深灰色的鸟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抖抖羽翼,漆黑的鸟眼看着白马甩动长尾巴,偏了偏头,急促的鸣叫一声又拍打着翅膀飞走。

  王耀难得没有穿红色的衣服,而是披着一件黑色的绣着巫文和飞鸟的斗篷,斗篷的帽边一圈雪狐的皮毛,衬着他的乌发和淡红色的嘴唇,他飞起来的时候斗篷就完全是个装饰了,轻飘飘的浮在空中跟着他的动作而波动,偶尔还能听到他衣袍的边角有细碎的铃铛的声音。他在寻找一种草药,那是修复灵根所必须的一味药材,叫寒鸦草,不长在温暖的地方,也不长在环境特别恶劣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长在偏寒冷的针叶林深处,与一种树藤相伴而生,虽叫寒鸦草,确是草本植物中少见的火性植物,炼药的时候只需一点点就能将寒性极重的药调和成中性。

  与之对应的是长在火山口的火烧子,性极寒,就连冰系魔法师也会招架不住。

  徒劳的找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王耀落地牵上马继续走,一边走一边长吁短叹,这里不比唐国的贸易业发达,除了晶石等和魔法有关的东西,其他皆是一片荒芜,更别提药材了,在唐国,就算是毒药也有人卖!然而这里的人竟然连采野菜收集起来在大街上赚两个外快都不行,那些魔法学校魔法公会占着大好的资源,竟然只想着中饱私囊,作为一个流着奸商血的异邦人,王耀向来是一边感慨一边赚它个盆满钵满,如今碰到这种出钱也买不到药材只能自己跑出去找的情况,才隐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象征着地域最高管理者的魔法公会权利过大,占用资源过多,而且十分奢侈浪费,魔法师地位太高,而普通人地位太低,像是一些国家间联合起来的魔法公会甚至可以连国王的面子都不给,反观唐国,人与人之间也并不是绝对的公平,可是在唐国学习巫术的巫师和学习课本的秀才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巫师不是居于统治者的地位,而更像是国家维稳治安的工具,巫师需要考核,需要选拔,成为巫师也不代表一步登天,没有巫术天赋的人也不是活不下去,读书,种田,经商,从军,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

  王耀想着想着就开始发呆,竟然连有东西在悄悄接近他们都没感觉到,动物的警觉性让白马表现的十分不安,粗喘了两声就被王耀一个胡萝卜塞住了嘴,郁闷的嚼着胡萝卜,白马不停看着身后,马蹄子踏着树叶,眼神竟然有些哀怨。

  伊万今天睡觉的时长又破纪录了,自从王耀把那块火龙石给他之后,一天里有半天他都在睡觉,而且还是抱着那块石头睡,起来吃饭的时候都哈欠连天的,王耀确定他的身体真的没事之后只得放任他睡着。

  突然,王耀停住了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似的,松开了马缰绳,一步步往一棵大树的树根下凑,马站在原地出了一屁股汗,它想把它背上的小孩儿弄醒,然而它并不敢动,那个东西越走越近了,脚步没发出什么声音,粗重的喘气声却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王耀在树根旁蹲了下来,认真端详树根旁的那棵草,马瞪着眼,菊花一紧,不管不顾的窜了出去:“咴——!!!!!”

  与此同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东西终于受不住诱惑,加速扑了过来:“嗷——————”

  王耀几乎瞬间就反映了过来,回身立刻把双手按在地上,一个六角的方阵从他那个位置开始结冰然后以飞速扩散到马儿和侵略者足下,白马扬起前蹄惊醒了马背上的伊万,他因为马的这番动作险些摔在地上,所幸他及时的抱住了马脖子,回头的同时一支蓝色的火箭射出,那东西先是在冰上滑了一跤,紧接着又被火箭戳中腹部,正痛苦难耐,王耀的冰忽然像流水一样从地上蔓延到它全身将它牢牢捆住!

  逮住这个东西,确定安全之后王耀惊魂未定的把伊万抱在怀里又把被冰束缚住的玩意儿冻的再结实点儿,他们俩终于看清了偷袭他们的东西的真面目,那是一只体长一米多,满身覆盖着黑色菱形甲片的东西,嘴巴很长,眼睛是紫红色的,瞳孔呈菱形,还在龇着牙喘气。王耀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伊万却看的心惊。

  魔界的噬晶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噬晶兽对魔族来说是一种很可恶的魔兽,它以晶石为食,生活在晶石矿附近,在晶石稀缺的魔界,魔族们不得不和晶石矿附近的噬晶兽展开一番殊死搏斗才能取得晶石,有时是有去无回,有时两败俱伤,一直以来,魔族对噬晶兽始终是恨得牙痒痒。

  它出现在这,并且敢于偷袭他们,目的应该是为了这块火龙石,可是伊万感到惊恐的不是被噬晶兽偷袭,而是本该被封印在魔界的噬晶兽出现在了人界这件事本身!

  他抓住马的缰绳,踢了一下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带着他往丛林更深处狂奔,王耀愣了一下,飞身上前赶上他们,却看见伊万紫色的眼睛此时呈现诡异的浑浊的红色,像是听不到他的呼喊一样不停驱赶马儿让它再跑快一点,王耀心急如焚,又不敢贸然出手怕伤到孩子,只得一路跟着。

  狂奔了大约十分钟,伊万狠狠扯住缰绳使马儿停下,盯着面前的位于森林中央的湖泊,湖面上波光粼粼,几个小岛浮在水面上,一派静谧安详的风光。

  “万尼亚!”王耀抓着他摇晃:“醒醒!”

  “小耀。”伊万的眼睛还是红色的,但是神态看起来很正常,他指着湖面:“小耀,我想去湖中央那个岛上。”

  “为什么?”王耀问。

  伊万没有回答,还是远远地盯着那个小岛,王耀看了一眼,直觉那个地方很不好,像一个反向的漩涡,不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里面向四周旋转着扩散。

  也许里面有什么……王耀将一把银色长枪从储物腰带中拿出来,握在手中,长枪轻点湖面,从枪尖开始结成大面积的冰层,冰层一直铺到小岛前面,伊万踏上冰层,自顾自往前走,王耀紧跟其后。

  越靠近小岛,王耀的感觉越强烈,小岛附近的空气不属于这里,里面逸散出的能量更狂暴,不属于正常大气中的能量,终于走到了小岛的边缘,踏上小岛的那一刻,伊万的容貌发生了变化,乖巧的脸蛋上出现许多纹路,眼睛越发的红,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狂暴能量的空气,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植被越少,到了中间,几乎是寸草不生,而王耀看着那地上巨大的地洞,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洞似乎没有底,不断有微风从洞里吹来,每一阵风都带着浓郁的狂暴能量,洞口像个长着嘴的怪兽,低吟着召唤他们,伊万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王耀终于出手,做了一个冰质的牢笼将伊万圈在里面,那孩子像是突然被叫醒似的眼神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的道:“小耀。”

  王耀皱着眉头看着他,小孩脸上的诡异的纹路在慢慢退去,眼睛也由红色变成紫色,他看了看王耀,又看了看洞口。

  “说说吧,这个是什么?”问完之后王耀觉得自己有点蠢,伊万那魔怔的样子绝对是被吸引过来的,他怎么知道?

  伊万盯着黑漆漆的地洞,轻声答道:“这是漏洞,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漏洞,一旦漏洞出现没有及时填补,后果不堪设想。”

  听罢,王耀眉头皱的更紧了:“会发生什么?”

  “比刚刚那个偷袭我们的噬晶兽还要强大千百倍的各种魔兽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现在这个洞口还很小,只能通过体型很小的魔兽。”

  “那我们要把它封起来吗?”王耀问。

  伊万点点头,他担心的是,在人类世界出现的漏洞可能不止这一个,而且漏洞不是填补之后就能消失的……王耀看了一眼洞口,把长发束高,在手指上戴了三个玉戒指,飞到洞口上方,转了个圈,双手合掌结印,顿时地动山摇,伊万勉强稳住自己小孩子的身体,抬头看着王耀的动作,他伸出手臂,双手在空中划出个圆,金色的精纯的巫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伊万暗暗心惊——如此强而稳固的魔法……王耀到底是什么人?

  王耀用巫力一层层覆盖住洞口,编织出一个精巧而复杂的阵,他的衣袍摆动着,细小的金色的铃铛叮铃铃作响,突然土石剧变,都往洞口飞过去,覆盖住那个地洞,金色的巫术结成的阵法在土石完全覆盖住洞口的时候闪烁了一阵,突然熄灭,王耀也从半空中落下,脚踩着已经被土石覆盖的洞口,往伊万走过来。

  “好了。”

  前任魔王大人已经目瞪口呆。

  

Chapter7 反抗不了就享受

  王耀最终还是在那片湖泊周围找到了寒鸦草,封印一个地洞对他来说没什么,但是受到了地洞蛊惑与召唤的伊万却十分疲惫,王耀都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他就昏睡过去,倒了半夜还发起了高烧,嘴里喊着他听不懂的话,手脚一直在挣扎,王耀一夜都没有睡好,不停地用巫力给伊万降温,天快亮的时候,伊万终于醒了过来,面色憔悴的抱着小罐子喝里面温热微甜的水,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

  这次王耀不敢让他趴在马背上睡觉了,全程抱在怀里用衣服裹着,他骑着马,这样走了三天,他们终于出了北方四国的国境,到了哥本哈城,与北方四国不同的是,这个小国的城市里房屋颜色鲜亮,花草种在门前,阳台和屋顶,人群拥挤,街市虽然乱糟糟但充满了生活气息,王耀抱着个孩子,从进城门开始就是所过处目光的焦点,伊万很不高兴的把自己的围巾围在王耀脖子上挡住王耀半张脸,可王耀露出的眼睛和柔美的东方面孔还是无比引人注目。

  王耀注意到一个货摊前有一些深红色的干果子,便走上前买了一些用小袋装着给伊万当零食,摊主看着王耀的脸,差点没敢要王耀递过去的钱,王耀张口说话发现是个男人,还是一边紧张的偷看着他,一边装那包干果。

  小小的城市里出现了一个面貌气度美的像神一样的男人,就连城中的魔法公会都有所耳闻,一些没什么事做的少年少女索性围在王耀和伊万住下的那家旅馆门口等着想亲眼看看那个美人,王耀一开窗户看到底下那么多人,吓了一跳。

  “小耀招蜂引蝶……”伊万幽怨道:“四舍五入一下就算是出轨了……”

  “……”王耀对自己走到哪都招眼的体质也是很没办法,他当了几十年大巫,受尽世人景仰,他的身份比皇帝还尊贵神圣,多年在高处俯视,如今就算是落入泥里也比别人更耀眼。

  王耀打了几桶水,把布巾浸在水里,换掉伊万身上的衣服,把小孩的上身擦了一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瘦得很,王耀摸摸他的肋骨,一阵心疼:“咱们在这多住几天吧?”

  “好啊。”伊万眨巴着眼睛,抬高胳膊任王耀擦他的胳肢窝。

  给伊万擦完,王耀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本来又想睡觉的小孩顿时困意全无,盯着王耀看,王耀没什么感觉,最后一件里衣脱下来,伊万看着那平坦的胸,在心里叹了口气,王耀的身上均匀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夸张但是充满力量,他的体力也很好……伊万盯着他看的时候,王耀背过身去,一道长长地狰狞的疤痕像是破坏了一幅画一般出现在他的后背上,看的人心里一紧。

  “小耀……”伊万坐起来,伸出手摸了摸那伤疤。

  王耀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很难看吧?”

  “不。”伊万凑上去亲了亲那道疤痕:“小耀哪里都美极了。”

  王耀摸了摸那块凹凸不平的皮肤,被万尼亚亲过的地方很敏感,微微发热,他心里有些异样,却并不讨厌,掖了掖小孩的被子,噙着笑容亲了一下万尼亚的额头:“谢谢。”

  ……

  魔界:

  “魔眼”一如往常照耀着魔界的万物,这色彩单调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充满了残酷的竞争和杀戮,红褐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山岩与断崖交错,河流没有颜色,只有透明的水下土壤的红,这流动缓慢的水是剧毒的,土壤也是没有生命的,黑色的石头泛着红光,天地交接的地方,一抹令人不安的紫在慢慢接近。

  完全由石头砌成的城堡中,魔王站在窗边,他已经看着天边那一抹紫色很久了,忠心耿耿的管家站在他的身后,陪同魔王一起沉默。

  “霍尔。”魔王低声道:“我感觉……非常不安,非常危险。”

  “王,也许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衣袖下,魔王紧紧攥着拳头,那不安的感觉太强烈,强烈到他无法忽视,但是霍尔说的是对的,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昨天一整天他都在巡查,听说东南方噬晶兽的地盘出现了漏洞,而他去查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漏洞,只留下了淡淡的陌生的气息,那气息很强大,但是不属于魔界,不排除漏洞是真的出现了。

  往回走打算休息好了再去探究的时候,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一道惊雷凌空劈下,霍尔再回头的时候,魔王已经从窗户直接跑了,留下一个远远地拍打着翅膀的身影,霍尔叹了口气,在心里祈祷魔王能安全归来。

  阿尔弗雷德先是去了东南方谣传出现漏洞的地方,飞到最高处,然后拿出了一块深紫色的晶石,那块晶石闪烁着微弱的光,不一会儿就彻底熄灭了,但是这足以确定一件事——伊万·布拉津斯基曾出现在这附近!那陌生的气息中有一丝属于他失踪的死对头!

  他收起魂晶,毫不犹豫的飞往魔界的圣地,不老泉,不老泉四周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一般的魔族也不敢闯入这里,阿尔弗雷德飞了一阵,不得不下来步行,他踏过那些陈旧的白骨,来到了一块小小的水潭前面,那就是不老泉。

  不老泉的水和魔界其他含有剧毒的水不一样,它不是透明的,稍微有些白,整潭水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阿尔弗雷德不敢轻易触碰水潭里的水,只是站在边上看着,那天,终结之战,不肯投降的伊万·布拉津斯基就是跳入了这里……

  他还活着吗?

  魔王的红瞳像是燃烧了一般,他回忆起与布拉津斯基征战的那些年,那个讨厌的家伙,他竟然还活着……

  疑似出现过漏洞的地方有他的气息,那么,他是在漏洞之外吗?

  那个瞬间,对仇敌的恨意和魔族冲动的本能支配了阿尔弗雷德,他纵身跃入潭水中,不老泉的水是温热的,他费力的睁开眼,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只是昏昏欲睡,在睡着前他努力观察四周,发现那么一小块潭水,里面的空间却大的无法想象,他试图向上游,但是他的四周全都是温热的泉水,不老泉似乎是没有尽头……

  不行!要快点回去!困意越来越深,阿尔弗雷德用匕首划破手臂,痛觉让他清醒了一阵,血液没有融入泉水,而是团成血珠,在泉水中浮动,阿尔弗雷德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游,终于,前方出现了朦胧的光,他的手接触到光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几乎要把他绞碎,他张开嘴想叫出声,身体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弹了起来!

  睁开眼,强光让他的眼睛十分不舒服,他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四壁墙皮剥落,桌椅也十分陈旧,窗户大敞着,金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窗口还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篮子。

  脚步声慢慢接近,阿尔弗雷德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却发现他的魔力像是被吸干了似的空荡荡的,漏风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看到他,微微笑了一下:“你醒了?”

  他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把书放到桌子上,又把窗户上的篮子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两块面包和一些浆果,自言自语道:“还够吃三天的。”

  他把面包和浆果都分出来一份给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伸手去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手。

  又小又柔软的,小孩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魔王大人从床上蹦下来的时候摔了个狗吃屎,他站都站不稳,却从屋子里冲出去十几米,在水槽前看着自己的脸惊呆了。

  头变大了脸变圆了身体变小了,就连角和翅膀都没有了,眼睛也变成了蓝色——他变成小孩子了!

  那个戴着白色帽子的男人紧跟着出来,看他傻了一样对着水面,忽然抬起头:“这里是哪儿?”

  “申里奥利岛。”男人答道。

  阿尔弗雷德抬头看着太阳,看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终于明白:“这里……是人界?”

  男人点点头,问道:“你是天使吗?”

  “!?”当了多年魔王的魔王大人震惊了。

  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羞涩,挠了挠短短的头发:“因为,树林里突然发光,然后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你睡在石头上,也没有穿衣服……”

  魔王摸了摸身上明显大了好多的白色衬衣,没有对这个男人自作主张的认定做出否认,也没说自己到底是什么,只是把手伸到水槽中,让冰凉的清澈的水浸没自己的手,又扬起手,任水珠洒落,被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里和魔界一点也不一样。阿尔弗雷德仰头看着那个又高又瘦的人类,阳光是温暖的,水是凉的,地上长着不一样的草和说不出颜色的花,就连人类都是温和好看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阿尔弗雷德忽然理解了混沌纪元末魔族被封印在魔界时的愤怒,与数千年间魔族为了打破封印做出的一切。

 

Chapter8充斥着女装大佬与硬妹小姐姐的世界

  来到人类世界已经三天,阿尔弗雷德几乎每天都在玩,亚瑟在早晨离开,中午之前回来,然后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在纸上写写画画,他很安静也太沉闷,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人交谈,大多数时候他在外面玩,亚瑟在屋里写东西的时候偶尔会抬眼看看他在哪里,如果阿尔跑到他视线以外的地方,他就会出门找他。

  对阿尔弗雷德来说人间十分美好,美中不足的是这里不能用魔法,他的魔力至今还是空荡荡的,一点也用不出来,就连魔族天生人人都有的“魅惑”也不能用,当他对亚瑟说:“你是我的奴隶”的时候,亚瑟一脸疑问,但是很快那句话就被亚瑟当成了玩笑。

  他猜测,不老泉把他的魔力吸走了,所以他才变成了小孩子,而这里是亚瑟口中的被称为魔法绝缘之地的申里奥利岛,这里没有魔法,所以他的魔力也无法恢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会不会几十年后他回去,魔界已经有了新的魔王……

  阿尔伸手到溪水里,一边抓着那些水草玩,一边叹气。

  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亚瑟今天比以前回来的要晚一些,阿尔感觉自己的肚子在叫,他想起来亚瑟装面包的篮子空了,那些面包吃起来很干很硬,然而连这样的面包亚瑟拥有的都不多。

  说起来,亚瑟还没告诉他他的姓氏,只说了他的昵称叫亚蒂,难道他没有姓氏吗?

  太阳晒得阿尔有些热,他看到溪水里的石头下有鱼,于是脱掉衣服去捉,刚一下水差点被溪流冲走,他在水里捉了五条巴掌长的鱼,用衣服兜着赤着脚踩着草地跑了回去,发现亚瑟那栋简陋的小木屋的门已经开了,他欢快的跑进去:“亚蒂!”

  屋里站着两个陌生人,看到阿尔跑进来都很惊讶,看向躺在床上的人,亚瑟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阿尔闻到血的味道,极力压制着体内慢慢升温的魔族血液,那几条鱼噼里啪啦掉到了地上:“亚蒂……”

  “吓到孩子了。”那个身材高壮的人声音粗犷,却穿着一件明显是女装的抹胸裙子,面上也涂了白粉,脚下甚至还踩着一双粘着绒球的鞋子,阿尔仰头看着他,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是男是女。

  阿尔扭头又看了看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奇怪程度比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面白无须,眉毛也很稀疏,穿着男人的衣服,但是胸膛上却有弧度,并且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靴子上还有马刺……

  “阿伦戴尔,米沙,你们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亚瑟看上去很虚弱,阿尔扶着他让他靠在床头上,他身上的血腥味人类只能闻出来一点,对魔族来说确是十分冲人,所幸阿尔现在体内没有任何魔力,魔核没有魔法的支持,在这个绝缘之地,魔族的本能处于劣势地位。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穿着女装的壮汉从胸前掏出一包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亚瑟床边,然后离开了,亚瑟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些红褐色的粉末和拳头那么大的肉块,阿尔在他伸手解开包裹的时候看到了他被布条包裹着的手腕,那上面还有点点殷红。

  “你怕血吗?”亚瑟察觉到他手腕上的血迹一直被阿尔盯着。

  阿尔摇了摇头,亚瑟拆开手腕上的布条,几道新鲜的伤口露了出来,他手腕内侧被人纵向划了好几刀,显然没有愈合好,随着他的动作还在往外冒血,亚瑟把红褐色的粉末洒在伤口上,疼的抽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阿尔的眼睛因为受到了血液的刺激而发红,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似的。

  亚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小心受伤了而已……如果你在房子附近看到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戴着白色帽子的人,一定要快点逃跑,跑的远远地。”

  阿尔揉着眼看亚瑟用布条重新裹好伤口,又扶着他躺下来,跑到外面去折了几根树枝,把鱼串在树枝上,想要给亚瑟烤鱼吃,他习惯性的想用雷电引火,却忘了这个鬼地方用魔法是无效的,亚瑟看他垂头丧气的把鱼丢在地上,从床尾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块透明的两边薄中间厚的圆片,吃力的挪到阳光下面借着中午的强光引燃了一堆枯枝落叶,阿尔看的眼睛一亮,显然是从未见过这种引火方式。

  差不多把鱼烤熟,亚瑟和阿尔一人一半把那些鱼吃完了,他不敢把透明圆片拿给阿尔玩,收起来之后疲乏的睁眼都困难了,他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平稳,手腕却还在作痛,上午遭遇的事情在潜意识里重现。

  那把很尖很锋利的小刀划开他的手腕,放出了深红色的血,那些血滴在一个大盆里,和别人的融在一起,压着他的人发出诡异的笑声:“不用对柯克兰家的疯子那么客气,多来两刀。”

  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流逝的感觉令他头晕,他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金色的大脚,抬起头往上看,面目庄严肃穆的神像眼睛下垂,俯瞰众生,他背后的巨大的翅膀收拢着,手里拿着圣杯和一本书,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照进来,神像脸上的庄严竟然浮现出淡淡的血色……

  他被人从那圆顶金边的建筑中拖了出来,在门口站着的是与他穿着同样服装的同学,他们麻木的看着他手上的鲜血,面带讥笑,他们怀里抱着的书的第一页用金色写着一行字:把生命献给神与圣是每个灵魂至高的荣幸。

……

  夜晚的城堡中,火光照亮了一小方墙壁,士兵站在每个入口处把守着巨大的城堡,在城堡二楼的某个房间,维纳莫依宁被噩梦惊醒之后再也睡不着了,他拿起一个烛台,轻轻的走过国王的门口,贝瓦尔德还在办公,听到门口卫兵在向提诺问安,拉开了门:“提诺。”

  “嗯?”

  贝瓦尔德看到他衣着有些单薄,顺手拿了一条由雪狐皮毛拼成的毯子,裹在他身上:“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吗?”

  “我睡了,但是做了个梦,现在已经睡不着了。”提诺微微笑道:“我想去塔楼看看。”

  “我们一起。”国王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工作,一边为提诺裹紧毯子一边揽着他的肩膀往楼梯口走,旋转的楼梯没有扶手,贝瓦尔德站在外面,提诺靠墙,因为两人贴的很近,也不是很冷,终于到了塔楼最高处,提诺拿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锁,走进黑漆漆的房间内,提诺手中的烛台照亮了一个桌子,桌子上,一些纸张和书本杂乱无章的放着,房间四壁也都是书,落满灰尘,不少蜘蛛网挂在上面。

  他径直走进去,翻开桌子上被压在下面的一本书,烛火照亮了书页,书页上,一个圆形的魔法阵跃然于纸上,提诺咬破手指,用指尖的血在手心上画出那个魔法阵,顿时光芒大作,光亮起来的瞬间提诺的眼睛失去焦距,像是一个空洞一样,他整个人都浮起来了,离地两三厘米,贝瓦尔德在原地站着看着他,提诺散发出的微蓝的光芒照亮了他冷冰冰的脸,过了一会儿,光芒减弱,他伸出手正好接住了身体下坠的提诺,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怎么样?”

  提诺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和之前一样……”

  “灾难降世,三界动荡,战火纷飞……”提诺眼神茫然:“挡不住的,有一只手在操纵着我们,即使魔法学校在我们这里受到压制,他们还是有办法一步步推近预言……”

  “……”贝瓦尔德抱着他一言不发,两个人沉默很久,他突然被轻轻吻了一下,于是低头看着提诺,目光还是很平静。

  提诺伸手抱住了他:“你会守护好北方四国的,对吧?”

  “是。”

  提诺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贝瓦尔德身上的高山上的雪松一样凛冽的气息,低声道:“我感觉到那个扭转命运的人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感觉得到,他很危险……”

  “需要找他吗?”

  提诺摇摇头:“不行,我们和他见面的时候,是在灾难之中……”

  “王耀呢?你说过他也是一个变数。”

  提诺的手指摩挲着书页上的魔法阵,认真思索着:“我想,他的身份很不简单,如果他能出现在德斯缇尼擂台赛上,我们也许能知道答案。”

  贝瓦尔德点了点头,拦腰抱起提诺,离开了塔楼。

  天边隐约泛着彩色的光芒,像是流动的河一般,这美丽的光颤动着降临大地,冰面上像是撒了一地的星星,光芒熠熠。

  这世界一片安详。

 

Chapter9 当你开了热点却忘了设置密码

  “……我的神,我万物的母亲,感谢您的恩赐,我愿将血肉与灵魂奉献给您,日与月在您掌中,山川与河流在您脚底,风雨雷火聆听您的召唤,蝼蚁与我恭候您的降临。”

  “等候您的降临。”

  钟声敲响,王耀回过神来,环视周围一脸虔诚的居民,颇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礼拜日的正午一到,这个小城的所有居民纷纷抛掉了手头上所有的活计,从各个地方赶来,聚集在城中心,在有着金色圆弧屋顶的神殿前祈祷,那长长的祷告词就连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都要念出来,王耀是异乡人,上周他正午走在城中心,忽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居民包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周他就已经淡定地多了,他不在此定居,不用参与祷告,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得拜会一下这儿的神殿。

  不过……他从来只在上面俯视众生,而今站在众生之间,才明白那些日子里在八重塔下高呼祝福的人民是怎样的虔诚。

  来到哥本哈城的第十天,也就是昨天,他收到了哥本哈城内的魔法公会的一封信,他不得不上门拜会,如果说神殿是所有人的信仰,那么魔法公会就是人们信仰的支柱,也可以说是一个地方的地头蛇……

  所以现在他出现在这里。

  万尼亚难得没有跟他一起,他还在小旅店里抱着他那块冰凉的石头睡觉,王耀安排好他的午餐就独自一人出了门,他在这已经逗留了很久了,为的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炼药,顺便教万尼亚一些简单的药理,这是巫师的基础课程,现在被王耀简单粗暴的提炼糅合之后当成早教知识教给了万尼亚,万尼亚吸收的很好,并没出现厌学情绪。

  王耀决定再呆一天,后天他就离开这里,全速赶往费尔南德斯公国,去那里参加德斯缇尼擂台赛,第一味药方已经完成,万尼亚服用之后还要再观察一下,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王耀还特地选用了最稳妥的方案,这十来天,他一直在用各种东西温补万尼亚的身体,并不停用精纯的巫力冲刷万尼亚的精神,提升他的耐受力,今晚就可以服药了。

  他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走到了魔法公会的大门口,门开着,门两边的柱子旁竖着披着铠甲的士兵,与城卫不同的是他们的铠甲不是褐色的简陋皮甲,而是边缘带有鎏金花纹的银白色铁甲,显然地位和一般的士兵不一样,进了门,每一处都装饰的金碧辉煌,就连天花板上的壁画都用金色的颜料描了边,这建筑有三层,一层是大厅,二层是魔法师进行等级认证的地方,三层则用作这个地方的公会最高权力者的办公用地,王耀扫了一眼一楼大厅里一整面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任务单,径直走上三楼,有个人正在三楼的楼梯口迎接他,并把他引到了一个房间里,为他拉开了门。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整个长袍上都绣着华美纹路的独眼老头正坐在桌子前,他的左手边放了一大摞像是什么公文的白纸,右手边却放着一杯葡萄酒,乘在高脚杯里,里面的酒液还在微微晃动。

  那老头抬眼看了一下王耀,乱蓬蓬的白色胡须抖动了两下,打招呼道:“中午好,巫师先生。”

  “您好。”王耀对他的打量并没有什么表示:“因有要事耽误许久没来拜会,望您见谅。”

  “无事。”独眼老头微笑了一下,粗糙的皮肤因拉扯而产生不少褶子:“近年来从东方来的巫师越来越多,我们已经习惯了,其实也并没有必须拜会当地公会的规矩,只是习惯如此。不过我找您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本来应该我上门拜访您,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把双手放到凳子两边,吃力的转动凳子两边的轮子,王耀这才发现他的下半身本该是两条腿的位置空空荡荡,他是个残疾人。

  “需要帮忙吗?”

  独眼老头摇摇头:“不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他挪到了一个柜子前面,然后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卷轴,展开卷轴示意王耀看一眼,王耀走到他面前扫了一眼卷轴上的图案,愕然。

  这图案他很熟悉,他闲暇时曾翻阅过的八重塔里的古籍中,有一本古籍上就绘有类似的图案,与这个卷轴上的图案相比,古籍上的更完善,更精细,不过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有关联的东西。

  “您见过这个吗?”独眼老头观察到他的神色,低声问道:“您见过吗?”

  王耀点了点头,独眼老头惊喜的追问道:“那,您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吗?”

  “知道,它是一个图腾。”王耀的视线缓缓扫过图案旁边的蝌蚪一样的字体,那些字他并不认识,不过如果万尼亚在这里,他也许能告诉王耀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魔族的文字,而且还是古十二国文字,统称为古魔语,卷轴上蝌蚪一样的字体洋洋洒洒十几行,实际上只有两句话。

天地不存,汝等注定与天共湮。

此间毁灭,吾独窥得一线生机。

  而那个图腾,像一个张开喙的大鸟,翅膀展开,尾巴却像龙尾一样盘着,本该有脚爪的位置生长着马蹄,不知道是像一个长着四只马蹄的鸟,还是像个马长着鸟的翅膀和脑袋。

  “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这是一个曾经被逐出这个世界的种族的象征,鸟头是戈尔达,马的四肢和蹄子是密西亚,尾巴是卢米安西比亚,在我们那里,这三个名字分别是不死鸟,火焰马,巨骨蜥龙。”

  独眼老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双眼发红,嘴里念叨着那三个名字,乱蓬蓬的白胡子微微抖着,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翻到夹有什么东西的那一页,颤抖的一个个指着去认那几个名字。

  雷霆君主戈尔达,业火君主密西亚,死亡君主卢米安西比亚。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王耀吓了一跳,紧盯着他的反应,老头笑的疯狂而绝望,他大喊道:“我是对的!我是对的!魔族!我是对的!我们完了!”

  ……

王耀被请出魔法公会的时候还感觉很莫名其妙,但是为了不招惹是非他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出去了,从二楼过的时候他匆匆瞥了一眼荣誉墙,那个独眼老头的画像赫然在第一排,他是个大魔导士。

一切更奇怪了。整个西方大陆上总数不超过十个的大魔导士,竟然在管理这样一个小小的城邦里的魔法公会!而且他手里还有那样一个卷轴……

作为大巫,他知晓万物之事,当然也对那场分割了世界的战争略有耳闻,只是作为远方的旁观者,东方人的叙述很是奇怪,西方的常规说法是神打败了反叛的魔族,并将他们赶到了地底世界,而在王耀看过的古籍中记载着不一样的故事——神把世界分割成了三层,天族,魔族,以及其他种族打了一架,魔族输给了天族,天族得到了人的信任与崇拜,占据了天上的世界,魔族实力大减,被封印在了地下世界,而人族,精灵族,兽族,等等较弱的种族则留在了只剩一片焦土的大陆上继续生息繁衍。

区别很大的一点是,这里的人几乎把天族当成了神,他们的神殿信奉的神实际上是天族,而东方记录者的角度更为理智客观,把天族从神的身边摘了出来,放到了和其他种族平齐的地位。

王耀回头看着神殿金色的屋顶,忽然觉得那神圣的光泽上已经蒙上了一些欺骗的味道。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信仰,真的是神所眷顾的吗?

而大巫,沟通天与地的力量,又象征着什么,有这什么样的意义呢?

王耀惶恐的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想过,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

伴随着艰涩的古老咒语,黄色的符纸在指间倏的燃烧起来,一簇小小的火花闪现一瞬,又噗的熄灭,王耀惊喜的看着此刻已经变成一堆灰烬的符纸,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真棒,万尼亚,你最明显的倾向是火!”

小孩儿就像刚接触魔法一样一脸兴奋,王耀只当他是对这种陌生的力量感到好奇,殊不知他是实实在在的高兴——尽管很细微,但是他体内确实是还能集聚魔力,魔核被震裂之后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吸收能量围绕魔核进行修炼,虽说之前好几次都在极度危险的时候爆发出虚弱的魔力,但是魔核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接触火龙石之后慢慢开始恢复,再加上王耀给他的那些药丸,他碎裂的魔核之间已经开始重新联系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它完全恢复!

  “你现在可以从最简单的魔法开始练起。”王耀拿出一个小册子:“这是生活类的,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马上你就可以开始练习。”

  万尼亚接过,翻看了一下,抬起头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王耀:“一定要学这个吗?”

  “是的,这是基础。”王耀问:“你想学什么?”

  “反正不是点燃木柴,烘干衣服之类的……”万尼亚撇嘴:“比如召唤火焰鸟,或者是用飞火……”他做了个自上而下坠落的手势:“攻打城邦,什么的。”

  王耀忽然严肃了起来,看着孩子的眼睛,很认真的警告他:“万尼亚,我一直信奉的原则是,力量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保护重要之物,生命,信仰,或者是什么人或事物,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不该用做侵略和伤害,特别是你的这种力量,魔法,我们不知道它为什么存在,但是它不应用于毁灭。”

“风能带来凉爽惬意,吹散乌云,可也能忽然暴起掀翻土地,将树木与房屋连根拔起。”

“水能滋润万物,也存在在万物之中,它可以是潺潺的溪流,也可以是洪水吞噬一切。”

“我的,冰,带来冰雪,拯救了北方四国的融冰,也能让南方的小岛忽然冰封千里。”

“而你,火。你可以选择赋予它温暖,也可以让它将一切付之一炬。”

“力量是你的,是创造还是毁灭,是给予还是掠夺,这是你的选择。”

马儿踩着落叶和长着嫩芽的青草,蹄铁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浅浅的半月形痕迹,万尼亚手捧着那本魔法基础小册子在马背上细细研读上面的文字,王耀牵着马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背上的孩子,缀在衣袍一角的铃铛因为细微的晃动而轻轻响起,一路上伴着花香与鸟啼,向更加温暖的南方行去。

 

Chapter10 被开除之前谁也不知道上司到底想干啥

  漆黑的乌鸦在茂密的森林上空盘旋了一阵子,忽然欢叫了一声,兴奋的向下俯冲,稳稳地落在了金发男人绑着护手的手臂上,拍了两下翅膀,用脚爪抓了抓护手,又啄了两下自己腹部的羽毛,男人从它脚爪上取下一个系的很简单粗暴的小布条,摸了摸乌鸦漆黑的羽毛:“辛苦了。”

  展开叠的很随意的布条,上面的字迹十年如一日的歪歪扭扭,如果不是兄弟多年,路德维希真的很难从那歪歪扭扭的字和颠三倒四的语法中读懂他那个兄长想说什么,他皱着眉反复看了好几遍,周围的侍卫见他们一向严肃的国王看到信之后连眉头都皱了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副官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了吗?”

 “……”路德维希把布条揉了两下塞到了随身的口袋里:“没什么,和之前一样,又和海德薇莉女王打架了,没打过,写信过来抱怨一下而已。”

  副官憋得脸有点发青:“那位殿下过得好像还不错,不过总是和精灵那边起冲突真的没关系吗?”

  “他们已经打了很多年了,没事的。”路德维希看上去不甚在意,他每个月都会收到从精灵密林里发出的“信件”,已经连续收了四年了,换个说法是他的兄长已经被精灵族的女王殴打四年了,到现在每次的信件内容还是一样的,只不过对于海德薇莉女王的称呼每次都不太一样,上个月还是糟糕的男人婆精灵。这个月就变成了树杈上的疯婆子,而他的兄长直到现在还在重复挑衅-挨打-写信抱怨-继续挑衅这个流程,对此,路德维希已经从一开始的劝解变成了现在的看一眼就算了。

  他甚至觉得,兄长某种程度上是沉迷被殴打的这个过程的,至少不是真的讨厌。

  每半个月,他就要从繁忙的政事中抽出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用于他喜爱的狩猎活动,自从他继位以来,整个西方都很和平,鲜有战事,这让他高兴又失落,他们兄弟俩性格中有一个很相像的部分,那就是躁动,对于战争的躁动,他们不畏惧战争,甚至渴望战争,然而命运注定他们一个要身居密林,一个不得不维持和平。

  这很矛盾,但是和平对于他所坐的王座以及这整个世界来说是完全合理的,所以路德维希默认遵从法则,只是偶尔会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用狩猎来发泄内心的渴望。

  每当他搭箭、弯弓,让那弓背与弓弦组成的半月变成一个夸张的扇形,然后再一松手,嗖——路德维希喜欢这个声音,如果弓箭是射中猎物,那么会有小小的噗的一声,如果不是射中猎物,他也不会觉得太懊恼,因为比起弓箭,年轻的国王更爱悬挂在他卧房的墙上的那把古剑,相传是贝什米特家族的祖先收到的神赐的礼物,那渴血的武器至今还闪着锋利的冷光。

  追逐着一头鹿跑进密林中,路德维希紧紧夹着马腹,一边张弓搭箭一边紧盯着那头鹿在树林中飞快掠过留下的虚影,他一路追到树林深处,终于还是丢失了鹿的踪迹,往前走了几步,猎场中央的水潭波光粼粼,折射着耀眼的阳光,路德维希下了马,走近了,看到那鹿跪坐在水潭旁边,一个棕色头发的白袍少年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把小腿浸在水里,愉悦的划着微凉的潭水,他的背后,一对洁白的羽翼垂落,整个身体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这是一个天使。

  鹿抬起了头看着路德维希,那个少年也有所察觉似的转过头看他,路德维希将弓箭丢到地上,走上前去像他曾经参拜神灵时那样,单膝跪地,将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却并未垂下眼睛,而是紧紧的盯着这个背着一双翅膀的少年,仿佛要把他刻印入最深的脑海中。

  再从密林中出来时,路德维希的马上多了一个人,侍卫们拖着猎物,惊奇的看着他们国王坐骑上的少年,而那个少年也在好奇的张望着四周,他的眼睛清澈而纯粹,干净的就像个婴儿,为了骑马方便,他把翅膀收了起来,坐在路德维希身前,年轻的国王就这样一路带他回了国王的宫殿。

  他说,他为了寻找天族遗失的一件物品。

  远方的临海国家,大地一阵轻颤之后,一个散发着刺目光芒的球体忽然坠入橄榄园,爆发出方圆几百里都无法直视的强光。

  ……

  “阿嚏!”万尼亚打了个喷嚏,好不容易在指间聚集的一簇小火苗又熄灭了,王耀没有责备他,而是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道:“受了风寒吗?”

  “不知道……”万尼亚揉揉鼻子,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嗜睡的症状略有减轻,但是他还是会精神不济。

  王耀微笑道:“那就是有人在想你。”

  万尼亚不以为然:想他?恐怕是想他死。

  “你要继续练习。”王耀说:“你的魔力太稀薄而且太虚弱,单纯的增长是没用的,你要把它与你的身体相融合,然后再进行反复的提炼,形成稳固的力量。”

  小孩子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指间又凝聚出一朵小火花来,微弱的火光经不起任何一丝微风的吹拂,仅仅是呼吸的气流就能使它颤抖个不停,万尼亚很努力,也很认真,他对于力量的渴望从未止步,全盛期尚且渴望到疯狂,现在更是如此,只是他也明白这个事情急不得,有王耀的帮助,他的力量恢复的已经算是比较快了,每天都在一点点的积累着,像是每天在一片凹地中滴一滴水,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湖泊。

  “我们还有三天就到费尔南德斯公国了,我去参加擂台赛,你打算怎么办?”

  万尼亚耸了耸鼻尖,感觉鼻子里还有些痒痒,他揉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跟着你……”

  得到这个回复,王耀心情很好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那铂金色的发丝柔软的像是幼犬的皮毛,小孩的身体很暖和,王耀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脸颊贴着自己,万尼亚红着脸蛋继续练习魔法,同时在心里感慨:幸好进行魔界大战的时候王耀不可能在魔界,不然如果阿尔弗雷德弄来了王耀这样的来刻意接近他刺探军情,他真的有可能把持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王耀身上清冷的味道,小小的身体里心脏跳的就像一个被火烧到屁股的魔界育鼠,若不是有着身体的束缚,怕是会跳出喉咙眼儿,跳到半空中。

  三天后,费尔南德斯公国的首都巴克扎克:

  一行人穿着乌红色的长袍来到巴克扎克城的门口,他们不同于当地人的装束和遮挡住大半个身子的帷帽引起路人的强势围观,守城的士兵恭敬的向这些人行了一礼,同他们中的通译交谈了两句,这些人中衣袍的花纹最繁复的一位摘掉了帷帽,露出一张烨然如神人的面庞,引起周围小小的骚动。

  这位远东来的客人拥有着顺滑如瀑布的黑色长发,束起一半长发的是莹莹散发光彩的东方美玉做成的发冠,由一支镶着色泽如雪的玛瑙的金簪绾着,眉目平和,眼中一丝精芒泄露,流转时如一汪含情的水,深入凝望却成了寒冷的深渊,面净额阔,薄唇殷红,吐气如有兰泽香,一举一动飘飘若仙,仿佛此刻不是身处城外,而是在仙庭信步而游。

  士兵看呆了片刻,连忙弯下腰来不敢再看,恭恭敬敬的把这些请入了城中,入住到最好的店中。

  其他远道而来的魔法师有的惊艳有的不屑,但是都不敢表面上流露出来,除了两个人。

  万尼亚拽拽王耀的袖子:“小耀,他们的衣服和你很像。”

  王耀点点头,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喃喃道:“国子监的巫学?怎么在这里?”

  难道小皇帝和这么远的地方都搞起邦交了吗?

  王耀牵着万尼亚的手跟着其他的魔法师一起进了城,找了个中等的旅馆住下了,他不想暴露身份,早就在入城之前就在自己身上施加了一个障眼法,修为低于他的人是完全看不出端倪来的,他拿着维那莫依宁给的推荐信去了一趟城中的魔法公会,得到了擂台赛的参赛徽章,那是一个太阳花形状的木质徽章,中央用阴刻法镂下一个表示十五的字符,用红色染料着色,看起来有些简陋,这是因为参赛者人数太多,如果是金属材料那就太奢侈了,王耀拿到徽章之后在城里转了转,发现巴克扎克城中有不少东方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些东方巫师开的商铺,就开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看起来巫师在这座城里很吃香,不愧是交易量第一的大城市。

  万尼亚也很好奇,其实人界大城市和魔界大城市在街道布置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人界更为繁华一些,而且很少出现当街斗殴的情况,在魔界,即使是治安最好的美瑟奇城,当街斗殴平均每天都要发生五六次。

  这和魔族暴躁,邪恶,易冲动的血脉有关,魔族似乎天生没有宽容忍让的意识,弱肉强食成了他们奉若真理的生存法则。

  在街上随便买了一点小东西,他们回了旅馆,王耀打开旅馆房间的窗户让夕阳照射进来,傍晚的巴克扎克城已经陆续点起灯火,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到深夜不会散去,中心广场上更是热闹非凡,只有在擂台赛期间才会开放的夜市让巴克扎克城的夜晚活跃了起来,穿着奇装异服的杂耍艺人在广场上只要有一方空地就可以表演,喝彩声此起彼伏。

  王耀无心参与这些热闹,只是坐在窗前看着,手上缠着几根粗粗的金线,正在飞快的编织着什么,明天德斯缇尼擂台赛就正式开始了,他得做一些小准备。

  他并没有什么在异国的魔法师大赛上大放异彩的心思,他只是对奖品比较感兴趣而已。

  窗口忽然飞进来一只金色的千纸鹤,在王耀身边绕了一圈就停在了他手心里化成金色粉末,粉末又聚集成一张纸片,王耀惊讶的看着纸片上写的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吾等六人奉王命西行,已达番人都城,明日赛事即开,谨求大巫在远方为巫学子弟赐福。”

  那些国子监巫学的学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给大巫发了个传信令,本来应该飞往遥远的东方,谁知道大巫其实跟他们在同一个城里。

  王耀把纸片握在手心轻轻捏碎成金粉,计算一下传信令从这里到唐国的行程,决定三天后再用柳叶给他们回信。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如果身份暴露,恐怕这些国子监的学生会当街给他行大礼,那比赛也没法比了,按照巫学学子的思维,教皇都得坐在他的下席,那恐怕会引起远程国际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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